不谈情不说爱的约会

《洋麻将》不好演，从头到尾只有一男一女两位主角，2个小时的时间内每秒钟都要全神贯注，两个人在台上是互相角力的状态，没有一个人领着另一个人演的时候。

第一场里的男女主角衣着随便，说话做事没有精气神儿。而第二场一开始景象就不一样了，两位老头老太太换上了西装和礼服，这对于了解美国文化的观众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明确的提示：尽管两个人第一场只是打了几局牌，聊的都是初次见面的客气话，但是第二场的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明显升级。

美国人对于恋爱关系的确定是非常谨慎的，两个人正式互称恋人之前需要很长的时间进行磨合，一对相处多年举止亲密同居过日子的男女可能并不将对方看成自己的男朋友和女朋友。确定关系之前这段长久的磨合期当中有一个重要的环节，就是一次正式的约会，男女双方身着正装到一家高档餐厅共进晚餐，我们常在影视剧里看到的烛光晚餐就是类似的形式，在社交礼仪的加持下完成一次认真庄重的对谈——这可能是两个人谈恋爱期间最人模人样的场面之一了。

所以第二场男女主角一出场，观众看到他们精心打扮，男方邀请女方入座打牌，桌子上摆了一瓶花——这不就是烛光晚餐的变体嘛，大家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需要更多的语言，我们就默认这两个人已经进入谈恋爱的初级阶段了。

《洋麻将》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情话，全凭第二场这段相当于正式约会的牌局暗示二人的感情关系。谈恋爱最有意思的就是这一点：两个人互相有好感，但谁也不说破，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理，又要嘴硬不愿臣服。本剧的主角是老年人，毕竟是经过多年风雨的人，不再有小年轻谈恋爱的那种矫揉造作，即便嘴硬也不是以你爱我我爱你为内容的打情骂俏，而是直指对方性格弱点的牢骚。

这些牢骚首先是从牌局上引起的。女主角不懂得照顾男主角的面子，刚一开始学打牌就锋芒毕露，全力展现自己在打牌方面的天赋，男主角原本以老师身份进入牌局，却被面前的女学生杀得片甲不留。更令男主角恼怒的是，两个人一边打牌一边聊，聊得热火朝天，貌似谁也没对牌局走势特别留心，精打细算的时候，女主角莫名其妙就赢了。男主角越想越气，越生气就越要硬拉着女主角接着打牌；女主角不愿意继续陪着火气大如牛的男主角打牌，当然她更不愿意走，于是硬着头皮继续打，她的情商并不能提示她在牌局上稍微让着点男主角，每次还都赢，把男主角激得越来越生气，这牌局打起来就没完了。两个人的感情就是靠牌局上的“打来打去”愈发增进的。

作家试图通过牌局上的举动来阐述人物的性格，然后引导观众去理解两位主角之前的婚姻为什么不幸福——女的过于锋芒毕露不懂退让，男的过于死缠烂打欠缺风度。打牌以外的其他桥段也借两位主角之口简述了他们过往的感情生活，差不多就是牌局上这种态势。这种手法对于职业作家来说只能算是一个被用烂的套路，手法本身已经没有任何神秘感了，关键在于作家的台词写作功力如何，打牌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性格特点是否自然，是否没有为了表现人物性格而表现人物性格。我个人觉得《洋麻将》的语言并不够自然和精彩，也许是翻译的问题，也许是年代的缘故。